谈电影中道具的隐喻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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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的隐喻体现为多种形式，它可以是某个关键道具，通过对道具的重点展示表达某种涵义，如武侠片中的兵器一定程度上隐喻使用该兵器的人的形象；它可以是某个场景的展现，如《公民凯恩》的开篇，儿时的凯恩在屋外打雪仗，镜头后拉，展现出父母商议将他送走的对话场景，隐喻了凯恩童年的不幸以及此后的人生悲剧；也可以是影片整体隐喻某种理念，如《楚门的世界》以一种全媒介化的世界隐喻了未来现实社会中的人类在媒介下无处藏躲的尴尬境地。本文试从道具层面对电影中的隐喻作以分析，依据其承担叙事功能的不同，大致分为三类。

隐喻个别人物形象或人物思想的道具

人物作为电影的叙事承担者，以道具隐喻人物是最常见的：道具的属性隐喻了人物在伦理道德上的形象建构，有时也通过道具与人物的互动指涉人物思想的变化。人物与道具的隐喻机制与人物同道具在一定程度上的结合分不开。

在武侠片中，兵器与使用兵器的人物的结合，实现了道具对人物形象的隐喻。在徐克导演的《新龙门客栈》中，作为正义形象的侠女邱莫言与江湖义士贺虎使用的都是中国传统武侠兵器中的刀剑，剑在中国文化中本身具有正义不可侵犯的象征意义；而以曹少钦为首的东厂太监，使用的多是奇诡另类的杀人凶器，有追踪杀人的箭矢，有内外夹层的双剑，这些兵器的奇诡属性隐喻了东厂太监们杀人如麻的人物形象。这种隐喻机制在武侠片中几乎成为一种惯例。

此外，以道具与人物的互动隐喻人物思想变化也比较常见。如在塔可夫斯基的影片《乡愁》中，结尾以长达九分钟的长镜头展示男主人公手持蜡烛，多次失败但最终艰难地走到水池对面的场景。影片中的蜡烛不仅仅是一个可以照亮周围的物体的可燃物，同时隐喻了主人公坚韧的心境与不可亵渎的思想，他对于宗教的崇高信仰与虔诚信念像烛光一样逐渐照亮周围，虽然烛火摇曳，几度熄灭，但是主人公恪守着自我一次次去点燃，最终到达水池对面，同时也隐喻了主人公的心灵和人格到达了彼岸。

不管是道具隐喻人物的形象，还是人物的思想，都是在作为叙事承担者的人物层面展开的，这对人物形象的建构具有积极作用。

隐喻影片叙事内容的道具

道具不仅指涉在人物层面，也可以对整部影片的叙事内容实现隐喻作用。

在希区柯克的影片《蝴蝶梦》中，女主人公与丈夫结婚登记后却忘了拿结婚证书，证书顺着婚姻登记处的楼梯间飘落下来，又回到了这对夫妇手上。结婚证代表着两人的婚姻关系，当它以螺旋向下的方式飘落，从某种意义上隐喻了二人未来的命运变化及婚姻的迂回曲折。类似还有《阿甘正传》的开篇，一片白色的羽毛在空中飘摇不定，最后落在阿甘的脚边，羽毛便成了阿甘的化身，羽毛的飘摇不定也代表着阿甘人生的起起落落；同样，间谍动作片《碟中谍》中，这种对影片整体叙事的隐喻更明显，主角伊森去布拉格的一家咖啡馆执行任务，不料任务失败，在他逃离时打烂了咖啡馆中巨大的鱼缸，鱼缸中的鱼虾混于水中倾斜而下，流淌到街道上，该画面不仅是场景的奇观，更隐喻了主人公未来生活的危机重重——他掉进一个大鱼吃小鱼的海洋世界。

但是，在这种隐喻层面下对于道具的解读，其开放性要大于第一种对于人物层面的解读，这就需要对影片整体内容作全面的理解和分析，才能在对应的道具上获取相应的意义。看不到阿甘一生的坎坷，就无法理解开篇羽毛的飘摇；不懂《蝴蝶梦》里夫妇二人曲折的婚姻关系，也就找不到结婚证螺旋飞入他们手中的寓意；只看到《碟中谍》中热血的枪战，便无法窥知鱼缸破碎的隐喻。因此，道具隐喻影片的叙事内容时，必须从整个影片的高度读解道具的意义。

隐喻超出影片涵义之外的道具

无论是人物还是整体叙事，道具的隐喻都未跳脱影片本身的框架，而某些具有特殊涵义的道具不仅在影片层面发挥作用，也会隐喻超出影片之外的涵义，比如对人类未来的思考，对伦理道德的指涉等。

电影《欢乐谷》中，当黑白世界的玛格丽特从树上摘下一个鲜红的苹果递给戴维时，这一举动被赋予了重大的意义，因为它明显借鉴了《圣经》中偷食禁果的内涵意义，这里苹果不仅是影片中推动叙事的道具，同样是西方基督教文化中“偷食禁果”典故的具象化呈现，其隐喻的内容从影片内部延伸到道德伦理的层面，即对于基督教义中所禁止的行为究竟是依教义恪守，还是突破枷锁释放自我。

同样，在库布里克的科幻巨作《漫游太空2001》中，结尾的黑色碑石成为影片中的重要道具，石碑在此处不仅仅是影片中主人公所见到的一个实体，更是隐喻为对人类未知的神秘存在，人类既无法确认自己的过去，也无法预见自身的未来，漫游于太空之中似乎是沧海一粟。

在此情形下，道具实现了影片内外的两种功能，在影片内部完善场景需要，推动叙事发展；在影片外部指涉社会发展，思考人生意义。同样我们应该指出，在超出影片本身之外发挥隐喻作用的道具，对其读解不仅需要结合特殊的叙事语境，更需要拥有广泛的文化内涵，对于一个并不知道《圣经》的典故的人想必是无法理解影片《欢乐谷》中苹果的隐喻意义的。

以上大致从三个层面分析了道具发挥的隐喻作用，除此三种外，还存在指涉电影本体的道具隐喻，这就涉及一种特殊的电影形态——元电影，比如安东尼奥尼的《放大》中的照片，维尔托夫的《持摄影机的人》中的摄影机，斯坦利•多南的《雨中曲》中的有声设备等。因不具有叙事意义，故不在同一层面讨论。（张义文）